贺妃_璞玉成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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贺妃

  真宁扬鞭策马,在草场上卷起尘灰,马铃与她的笑声齐响,玩得不亦乐乎。真宁未出阁前虽然抗拒远嫁,可真到了临州,事事没有宫规约束,陈家奉她为上宾,便在这天苍野茫中自得其乐。

  驸马陈舜只在一边看着真宁,对于一个武将之子而言,他太瘦弱了些。陪嫁侍女雀儿曾戏言,驸马尖嘴猴腮,实在该上台演孙猴子。驸马大笑,真宁气得直跺脚。

  陈舜唤雀儿去准备茶水点心,他知道真宁疯玩累了后,必然是会饿的。

  真宁微喘,在陈舜处停马:“你就不上马试试?”

  陈舜“哎哟”一声:“我一骑马,全身骨头就快散架了。”

  “你还比不上我一个弱女子呢!”真宁又好气又好笑。

  陈舜油嘴滑舌:“这就叫谁说女子不如男!”

  “这次回京,我特地去看了舒母妃,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随遇而安。”真宁下马,“其实比起太后,她更像我的母亲。”

  “这次回京,有的人就不像以前了。”陈舜眯起眼睛,“摄政王老了,很明显,不是吗?”

  真宁知道,自己一向嬉皮笑脸的丈夫,露出这个表情时,那就代表他认真了:“或许吧,他比我父皇还大呢,我父皇都先去了……”周奕渮,他是我们上一辈的人啊。

  “那时候摄政王与我爹称兄道弟。击溃赫赫后,他们意气风发大醉一场。”陈舜的语气里竟然有几分苦涩,“你要是见了那时的他,就绝对想不到他还会老。”

  陈舜自顾自道:“听说他现如今,日日和太后在慈宁宫厮混,像一对民间的老夫老妻一般安度时光,不再披坚执锐了。”

  陈舜见真宁面色如常,疑惑道:“我对太后出言不逊,你不生气吗?”

  真宁无所谓道:“这是大实话,何必生气?”

  真宁叹了口气:“她是我母妃,我知道她的为人。她把与舒母妃的交情,当做趁风扬帆、步步高升的垫脚石。与周奕渮狼狈为奸,粉碎博陵侯兄妹后,又成了无可争议的储君之母。”

  “听说凌弟染天花病危时,她都只想着抓住汾弟,继续让自己当太后!我该意外,她真的对周奕渮有情分,而不是杀了周奕渮,让自己真真正正地垂帘听政、临朝称制。”

  陈舜轻松道:“有没有可能,是她杀不了摄政王?”

  真宁摇头:“太后想不想除掉摄政王不重要,反正凌弟是恨透他了。”

  陈舜又眯起眼睛像思索着什么:“摄政王老了,陛下还很年轻,那下一步会发生什么?”

  “王爷呢?”贺妃一大清早,就没看见自己丈夫汝南王玄济的身影。

  “王爷又与慕容家两兄弟去狩猎取乐了。”内侍禀告,“王妃自己先用早膳吧。”

  贺妃是慎阳侯的女儿,却并无世家的骄矜。虽不是实打实的美人,还有些发福,可贺妃也是端庄秀丽、眉清目明。

  “自从母妃走后,玄济是一点斗志也无。”贺妃叹气,“日日喝酒狩猎,连军中事物也不管了。”

  内侍劝慰:“还不是先皇另立太子、玉厄夫人坠楼的事,让殿下寒了心吗?跟六王玄清殿下一般,成一辈子逍遥王爷,也不错了。”

  贺妃执拗道:“我知道玄济心里苦,封疆立传、拜相辅政才是他毕生所求,如今只能在猎场里逞威风,他得多难受!”

  贺妃沉吟道:“我今日去趟慈宁宫。”

  “汝南王的王妃怎么来了?”成璧大感意外,玉厄夫人坠楼后,成璧与汝南王形同陌路,“论理,贺妃还算哀家的儿媳,竹息,让她进来吧。”

  贺妃笑得喜庆,大大方方朝成璧一拜:“儿臣贺兰蕙给母后请安了,祝母后日月昌明、松鹤长春;后福无疆、天伦永享。”

 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,贺妃如此喜庆,让成璧也只得热络道:“我众多儿媳里,就你一个最懂事孝顺,我疼你还来不及呢。贺妃今日特地来哀家这里问了安,要没事的话,就先回去吧……”

  贺妃笑盈盈道:“儿臣今日来,是特地求母后的一件赏赐呢!”

  “什么赏赐?”成璧来了兴趣。

  “听闻母后那里,有一尊送子观音的玉像,求母后赏给儿臣吧。”贺妃含笑道,“儿臣入王府几年了,肚子都还没有动静呢。”

  “你还年轻呢,着什么急。”成璧也笑了。

  “母后您想想看,父皇的子嗣里,就母后抚育的孩子最多,可不是说明了送子观音的灵验吗?那就求母后成全成全儿臣心意,让儿臣也得偿所愿吧。”贺妃撒娇道。

  成璧只得道:“好、好,竹息,把那尊送子观音包好,送给汝南王妃吧。”

  贺妃又笑道:“既然母后都割爱了,儿臣也不敢不回礼孝敬母后。”

  贺妃忽然正色,从侍女手上取过一只鎏金佛灯,那佛灯已开始掉色,像是宫中旧物。贺妃跪地把佛灯双手奉上:“请母后笑纳。”

  “这是什么?”成璧奇怪她的举动,又见佛灯有些眼熟。

  贺妃道:“以前夏皇后爱礼佛,这是母妃玉厄夫人投其所好,在名寺中为她供奉的一盏佛灯。”

  “后来夏氏在真宁周岁上,把此物送给真宁抓周,哀家记起来了。后来就不知道它落在哪里了。贺妃怎么又捡回来了?”

  贺妃肃然:“母妃之所以为夏皇后供奉佛灯,是为与夏皇后交好。夏氏既倒,佛灯也不知所踪。如今儿臣献佛灯,是仿母妃的路子,向太后投诚,请太后垂怜。”

  成璧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恭恭敬敬的样子:“若你与玄济恬静度日、不生事端,又何需你献灯表忠心?你们要有非分之想,这灯也作不了什么保证。”

  贺妃不恼:“太后,如今新朝河清海晏,我们怎么敢,又怎么能,在太后与陛下眼底下平地起风波呢?”

  成璧颔首:“起来吧,地上跪着也怪凉的。”

  贺妃起身,竹息接过佛灯。成璧拉住贺妃的手:“哀家与博陵侯、玉厄夫人多有嫌隙,可到底是过去的事了。玄济是玄凌的兄弟中,唯一一个可担大任的,玄济若自暴自弃浑浑噩噩,哀家也觉得可惜。”

  贺妃莞尔:“听闻摄政王勤民听政、旰衣宵食,连圣上都体恤他日理万机,有意让摄政王还政,安度晚年呢。”

  成璧抽回了手。

  贺妃依旧自顾自道:“那时若有用得上玄济的地方,必当鞠躬尽瘁肝脑涂地。”

  周奕渮下朝归宫,与贺妃打了个照面。贺妃侍女怀中抱了一个玉雕。

  成璧像民间普通妻子般为他擦汗,吩咐竹息准备点心。

  周奕渮脱下狐裘递给她:“我仿佛看见了玄济的王妃?”

  “贺妃来我宫里求了一尊送子观音呢。”成璧仔细拍了拍狐裘上的细灰。

  周奕渮确实在侍女怀里看见了玉雕,便没再问这一茬:“今晚上吃什么?”

  成璧坏笑道:“我早就亲自炖好了汤了。”

  周奕渮“嗷”一声,求饶道:“你还是让御厨做吧,上次你炖的燕窝粥里,还有一股糊味儿呢,可怜我吃又不是,不吃又不是。”

  成璧安慰:“这次是我让御厨盯着时辰,提醒我做的,绝对不会这么难吃了。”

  在床头的送子观音下,枕边随意搁着一本唐诗。玄济半倚在枕头上,浏览着临州的密信,贺妃在枕边拿玄济松散的头发编着辫子。

  “陈舜也是个滑头,他爹是周奕渮旧部呢。娶了真宁长公主后,就打算一辈子老婆孩子热炕头,不理京中啦?”

  贺妃道:“周奕渮是肉体凡胎,总有要走的那一天,陛下必然会亲政的。何必为了那些所谓的旧交情,搭上自己前途?固守边城,不闻京务,也算是上策。”

  玄济放下信件:“周奕渮迟早是要走,可怎么走,走后谁顶上,才是要紧的。”

  贺妃斜睨道:“怎么,你还有登上大位的野心?”

  玄济苦笑一声:“我母妃是父皇盖棺定论的罪人,今生我就别想了更进一步,但是……我效仿效仿我们这个好摄政王,权倾天下,给生母请封洗刷冤屈,也不算过分吧?”

  贺妃戳了玄济一下:“所以呀,现在只能放下和朱成璧的恩恩怨怨,专心对付周奕渮一个,到时候他俩孤儿寡母,不任你摆布嘛。”

  “听说朱成璧和周奕渮已经暗中结为夫妻,真是无耻至极……”

  贺妃冷笑:“坊间流言罢了。再说了,今日情投意合、你侬我侬,明日劳燕分飞、分道扬镳的事,世间多着呢。”

  贺妃幽幽道:“我听说朱成璧让一些京城的豪门子弟迁去外地,让他们去人生地不熟之地,没有根基,任人摆布。这些人中,就有周奕渮的党羽呢,可见,他们也不是一条心的。”

  玄济夸爱妻道:“兰蕙,你可真是人如其名,兰心蕙质。”

  贺妃含笑:“天下夫妻,又不是人人都像我们一般和睦美满,恩爱不疑。”

  玄济搂紧贺妃,一动,碰掉了枕头边唐诗,那唐诗落地,正巧翻到“忽见陌头杨柳色,悔教夫婿觅封侯”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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