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郎_璞玉成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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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郎

  马车到临州,车中少女便迫不及待地挑开车帘,嬷嬷赶紧求她拉上:“大小姐,您是来拜访真宁长公主的,您叫人看见的话……”

  少女声如百灵:“我都打扮成这番模样了,怕什么!”

  这活泼少女身段窈窕,虽有一双婉转双眸,却皮肤黝黑满脸雀斑,实在算不上好看。

  嬷嬷道:“我知道大小姐的心事,拜访真宁长公主是幌子,去看看萧家……”

  “不许说!”少女剁跺脚羞道。

  少女盘算着自己的小女儿心思:“虽然已经到了临州,但今天天色已晚,还是找个客栈歇息一番吧。”

  嬷嬷一眼看破:“今天还早着呢!长公主府在城北,你今天要留在城南,是因为萧府也在城南吧!”

  少女只得跟着一路去了城北。嬷嬷见她不开心,劝慰道:“你与他已经订婚,到时候天天相见,还怕见不够?”

  少女一嘟嘴:“万一他不是我的意中人呢?”

  嬷嬷想说些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”一类的大道理,但见她目光清澈如小鹿,又想起近日大小姐与另一桩姻缘失之交臂,夫人自暴自弃,再不怎么搭理大小姐,连这次拜访真宁长公主也没什么排场,便说不出口了。

  忽然,一阵巨响后,剧烈晃荡,让少女与嬷嬷坐卧不稳,马夫已跳下车查看一番,焦急道:“大小姐,不好了,车梁断了,您得先下来。”

  少女依言下车,车夫们正手忙脚乱,嬷嬷遣了一个人去长公主府,只能与少女一起在路边抛头露面无能为力。

  忽然一个富贵公子哥快马奔驰,见路中间一车瘫倒,坐骑一惊,立踭人立,把马背上的公子哥也吓一跳。

  待马平定,公子哥气不打一处来,见马车朴素,少女也不好看,扬鞭便打,大骂:“什么不长眼的东西,惊了小爷我!”

  少女已被吓坏,嬷嬷赶忙拦住:“大胆!你知不知道我们是……”

  喧哗声吸引众人,一骑玉树临风的儒将模样之人上前道:“万兄,怎么了?”

  那儒将走近,头戴簪缨,面如冠玉,两须在额前微浮,双目似杏仍含威,鲜唇饱满胜红披。相比之下,那万姓富贵公子哥就是一介纨绔子弟。

  “她们惊了我的马!”万姓公子哥不依不饶。

  儒将瞥了一眼少女与马车:“马车梁断了,她们也是可怜。万兄还是消消气,大庭广众之下对俩弱女子动粗,也不怕说出去笑话。”

  万姓公子哥哼哼唧唧,但还是没再找少女一行人的麻烦。

  儒将下马,向少女道:“小姐,恕在下唐突。只是你们车梁已断,横在路中,确实不太安全。不如在下与众人合力,把马车挪去路边,看看能不能修梁,可好?”

  嬷嬷正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,听他一席话,喜不自胜:“多谢公子仗义相助,不知公子尊姓大名,来日也好去府上道谢。”

  那儒将一拱手:“抚远将军萧家四郎。”

  嬷嬷听这名字一愣,想天下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,可偏偏就发生了。嬷嬷又盯着已经羞红了脸的少女,向萧公子打趣道:“有劳公子,公子与我家小姐,可真是天定的有缘分呐。”

  萧公子与众人撸袖抬车,萧家下人把少女与嬷嬷引到路边茶棚歇凉。那下人也是个温和知礼的,体贴问道:“听口音,你们不像是临州本地人,来此可是走亲戚?”

  嬷嬷抿茶含笑:“我们是来临州走亲戚的,她家在城北。”嬷嬷又调戏少女道:“她的良婿也在临州,她等不及要过来看看啦。”

  少女捂面不语,可透过指尖,偷偷看见萧公子与众人合力挪好车,用袖口擦着汗。

  萧家下人道:“城北还远着呢。我们萧府就在附近,小姐若不嫌弃,可以借住一晚的。”

  嬷嬷看着咬唇直勾勾盯着萧四郎的少女,决定冒险,成全少女的心愿:“萧公子也同意吗?”

  下人豪爽道:“我家公子一向为人仗义,必然会同意的。”

  “对了,还没问小姐的名字呢。”

  少女抢答道:“我叫朱宛宛。”

  晚些时,宛宛与嬷嬷在萧府暂居一晚。嬷嬷帮宛宛补着妆,那黑粉一上脸,宛宛开始变白的脸就又黑了回去。

  “谁不知道大小姐倾国倾城,所以才出此下策,把大小姐妆丑的,哪知道萧四公子也不嫌弃,照样救助你我。”嬷嬷絮絮叨叨。

  “这人还没过门,你倒先住进萧府了。”嬷嬷瞧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,感叹,“命运呐,昔年夫人强要你入宫,可惜入宫的是二小姐。夫人瞧不上萧四公子,可萧四公子一表人才、古道热肠,以后对你定会是极好的……这就叫失之东隅收之桑榆。”

  “你别说了……”宛宛在心里确实想入非非,怕是素未谋面的皇帝表弟,也比不上萧公子的玉树临风吧。

  “朱小姐,”萧四公子在门外唤她,不敢入屋怕人非议,“不知你们去拜访的临州亲戚家住何处,可要我派遣人去通报一声?”

  嬷嬷答:“不劳公子费心了,老奴已经打发人去送信了,不出三日就能上路,多谢萧公子的照料。”

  宛宛飞似的出门,见萧公子在门外规规矩矩地站着,院中有人砍着长势茂密的芭蕉,其叶阔如蒲扇。

  宛宛没话找话道:“这芭蕉叶阴满中庭,舒卷有余清,何必砍了呢?”

  萧公子笑道:“这芭蕉叶太大了,不过小姐要是喜欢,不砍也行。”

  宛宛眼波一转:“砍都砍了,也算了吧。”

  晚上,宛宛偷偷拿些芭蕉叶,去萧家小厨房,请人添柴烧火,自己亲自把芭蕉叶搁在蒸笼底上,蒸煮小吃。

  宛宛端上杏仁茶与糕点,敲响了萧公子的书房门。

  萧公子正挑灯夜战、苦读诗书,不知是何人进来,颇为讶异:“朱姑娘,你还没休息?”

  宛宛调皮吐着舌尖:“大恩人都没睡,小女子怎么敢先休息?小女子亲手做了夜宵,萧公子尝一尝吧。”

  “你还会做点心?”萧公子哑然失笑,伸手便尝,“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,别有一番风味……”

  萧公子笑出了声:“是芭蕉叶!真是别出心裁!”

  宛宛七窍玲珑心,当即吟诗一首:“绿蜡一株才吐焰,红绡半卷渐抽花。窗前映月人无寐,疑是银灯透碧纱。”

  萧公子赞道:“姑娘的学识真好。说到咏芭蕉的诗词,姑娘可曾听过这个调子?”

  萧公子取下乌木书架上的一只玉箫,宛宛和着调子轻轻唱道:“几回花下坐吹箫,银汉红墙入望遥。似此星辰非昨夜,为谁风露立中宵。”

  唱到一半,宛宛又素衣舞起来,长鬓如云衣似雾:“缠绵思尽抽残茧,宛转心伤剥后蕉。三五年时三五月,可怜杯酒不曾消。”

  一曲毕,萧公子也看痴了,宛宛却闹起孩子脾气:“不好不好,这阙词太悲凉了。”

  第二日,真宁长公主府的人还没有影子。萧公子带着宛宛与嬷嬷在长街上闲逛,领略临州的风土人情。

  宛宛见什么都新鲜,左手百合桃糕,右手牛眼睛包子,装作不经意问:“临州除了你们抚远将军萧府,就是真宁长公主府最气派了,对吧?”

  萧公子颇为不屑:“萧家几代忠良,一砖一木都清清白白、问心无愧。这真宁长公主与驸马陈家可就不能保证了。”

  “怎么了?”

  “陈大人是摄政王的部属,摄政王只手遮天、为所欲为,陷害博陵侯。真宁长公主是太后爱女,太后为了巴结摄政王,才嫁出女儿的。”萧公子越说越愤愤不平,“博陵侯下狱的那一年,摄政王巧立名目,逼忠臣献金,萧家也没有幸免。更惨的是娶了晋康翁主的胡驸马,家破人亡啊。”

  宛宛从不关心政事,轻轻地问:“那,你觉得太后的弟弟朱大人,怎么样呢?我听说,朱大小姐是你的未婚妻。”

  “朱倚贵人如其名,只会倚靠贵人吧了。他贪财乱纪,幸好他称病辞官,不然又会闹出什么乱子?”萧公子对准岳父嗤之以鼻。

  “那,朱大小姐呢?”宛宛小声地问。

  “我没见过她,恐怕也是个娇气大小姐吧。”萧公子皱眉,“不过下月赏花,真宁长公主倒请我去府上,说是可以见见我这未婚妻。”

  萧公子叹了口气:“要是她像姑娘你一般心地单纯、晶莹剔透便好了。”

  宛宛心头一动。

  终于马车修好,宛宛与嬷嬷皆可上路。

  萧公子送行,宛宛见他目光中流露出恋恋不舍,逗他道:“萧郎,你既然不喜欢朱大小姐,何不让宛宛留下?宛宛可以天天给你煮杏仁茶。”

  萧公子正色道:“强留姑娘在萧府,让姑娘名声受损,在下问心有愧。更何况在下已被赐婚,岂不是耽误了姑娘?”

  宛宛目光一转,清波粼粼,又有几分俏皮:“或许朱大小姐也没你想得这么坏。”

  “借姑娘吉言。”萧公子拱手道,“承蒙姑娘赏光贵府,祝姑娘一帆风顺。”

  萧公子看着马车绝尘而去,苦涩道:“祝姑娘另寻有情郎,白头偕老。”

  下月赏花时节,萧公子草草收拾一下,便兴致缺缺地拜访真宁长公主府。

  真宁长公主已出落成珠光宝气的贵妇人模样,亲热得引他进园:“瞧,这是我舅表妹,朱家大小姐朱柔则,那可是京城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呢。”

  萧公子远远一望,朱柔则秾纤得衷,修短合度。身影甚是眼熟,让他一愣。

  “柔则,你也过来看看吧。”真宁长公主笑道。

  朱柔则缓步上前,她的面纱轻舞,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她只简简单单簪了只百合在乌云髻间,清水芙蓉般简约,仪静体闲、柔情绰态。

  朱柔则是国朝第一美人,果然没错。但这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宛宛,宛宛的肌肤不如她白,一只皓腕便如凝霜雪。萧公子有些失望。

  “朱小姐好兴致。”萧公子淡淡道。

  朱柔则开口,音如天籁:“萧郎也来赏花?”

  萧公子听见着熟悉声音一愣,是宛宛没错。见他呆住了,朱柔则又逗他:“园里春花都漂亮,可惜不如芭蕉叶给人清凉呢,萧郎认为如何?”

  萧公子想明白了前因后果,也哑然失笑:“在下觉得,还是把芭蕉叶蒸煮糕点,才叫物尽其用。”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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